图画院内的学子身份各异,自五湖而来,出身汴京的人不在少数,可民间的画师学子也大有人在,他们都被朝廷派人纳入院中,有的人因此而免去生计之愁,在此醉心绘画,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笔下之作能有资格被编入官家主持编纂的画谱之中。
文羽镜臂侧夹着书册,抬手遮阳,漫不经心地与身边的人说道:“画院之中,有人毕生所求不过是画谱一页之地,页上一名一姓,得千古垂名,但有一人之画却不在此之列。”
王玉端被烈阳刺得半眯着眼望过去,顺口接道:“是顾大人的《秋庭图》?”
“子云也晓得?”
“有所耳闻。”
文羽镜跨入廊下,挽起长袖挥风取凉,续道:“据说《秋庭图》没有署名,只写了一行由翰林图画院收录,除知情者外,无人知晓此作出自何人之笔。这话也是听被官家赏识录画入谱的画师说的,凡是在册之人,都有机会得阅画谱。”
他说完感叹一声,“也不知我何年何月才能得见画谱一颜啊!”
王玉端笑着看他,“爻林何必气馁!你笔下临摹的《秋庭图》可至今无人可越呢!”
文羽镜扭头回之浅笑,“只是谁人不想做被临摹之人呢?”
两人同行并肩走进画堂,今日授学山水之意,学师正是告假多日不见的徐艺学,他为人多变,性格古怪,但笔下之作却屡出新奇,有意外之喜,还曾被官家赏识,是画院山水之列的不二之师。
他授学之法也如他这个人一般不可琢磨,前一句在言山,后一句便在言松,可通篇说下来,竟觉得处处可依,有迹可循,前因后果,铺设清晰。授毕,仍喜欢即兴出一道题目,名为《枯叶枝头风一落,天下无人不知秋》。
他负首欲出堂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着堂下学子问道:“谁唤作王玉端?”
显然他老人家已经忘了这个前几日才去拜访过他的年轻学子。
堂上的人左右相觑,被唤的人立在书案后拧身揖礼,“学生正是。”
徐艺学偏首瞅了他一眼,未语而往外行,与王玉端隔了一臂之距的文羽镜撞了他一下,用下巴指了指门外,“子云愣着作甚?艺学唤你,还不快跟上去!”
王玉端快步跟上去,随步在后,“艺学。”
徐羲侧首稍作打量他,笑道:“过两日挑个时辰来拜师吧!”
王玉端微怔,心下颇为疑惑,拱手道:“学生自问学艺不精,不敢再贸然打扰艺学。”
徐羲顿步,眉头一皱,“你这小子,我上赶着要你做学生,你还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