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述、能山以及在场其他骑将满目顾盼之色,目光集中在那个生得脸型方正、额头宽大,年纪约莫三十中旬的汉子身上。而这人自然便是于摩震国中威望极高的广议侍中王建。
听着麾下将佐已毫无顾忌的劝谏自己起事推翻弓裔,王建眉头紧锁,看似满面忧虑,实则他心中的想法则是:
我做一国之主的时机...终于成熟了么?
本是新罗汉州松岳郡的土豪世家出身,而自从新罗朝廷糜烂、国力衰微,他便随着父亲王隆投奔弓裔。多少年来累建功勋,也曾让弓裔大加称赞王建说“我诸将中,谁可比拟乎?”...可时至今日,王建也很清楚,现在他的主公倒施逆行,名为摩震国主,实则就是一个发了疯的神棍妖僧,要杀尽所用质疑他狂言妄语的臣民......
王建可还记得十分清楚...当初弓裔擅杀大臣抄家之后,便急召自己觐见,直接一句你为何聚众谋反?他当然极力否认。然而趁着弓裔闭目负手朝天,故作高深莫测的时候,文臣崔凝在旁连忙暗示提醒,也让王建意识到:
如果承认谋反,就是认同所效命的君主的确有观心神通,那么自己才能活;可拒不承认,则必定会死。
王建恍然大悟,连忙伏地认罪请死。弓裔却是朗声大笑,警告王建勿要再诳我,不得再犯,随后赐予金银妆鞍,还调拨大船楼橹,三千马步军众为自己所认定要谋反的重臣添兵......
这番操作寻常人看不懂,可王建却能够确定弓裔岂止是愈发的残暴自负,他也已经分不清楚现实与自己的臆想了。本来王建还没确定自己是否当真要反,可那一日过后,他反而确定自己必须要谋反。
此后王建一直谨言慎行,只管带兵打仗,实则一直在冷眼旁观弓裔继续胡作非为,就等着摩震国臣民的怨恨积攒到势必要推翻他下台,自己再顺势带头起事,那才称得上是众望所归。然而契丹人大举入侵,王建寻思要谋反扳倒弓裔,也只得提前些时候了......
可即便麾下亲信巴不得他立刻举事,以王建的城府,固然也不能表现出来自己早已打算推翻旧主做一国之主。所以他作态沉思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这...唉!还是不成,我向来忠信自居,主上虽然暴虐...但我又怎能有二心?若是以臣伐君,我实没有那个德行,又怎敢效法商汤、周武?毕竟是一日为君、终身为主呐......”
眼见王建仍要推脱,另一员亲信白玉衫也坐不住了,立刻劝谏道:
“王公曾劝慰我等,主上非但极为猜忌,朝中更是告密之风盛行,使得人人自危,我等也唯有在外专心征战,才能保全性命...可是如今魏人舟师势大,我等即便奋力应战,可终究是以寡击众,无法控扼海路......
何况主上本来猜忌王公意欲谋反,却又为何委以兵权重任?也全因王公统兵治军有方,南击新罗与后百济,也实乃我摩震国军旅中流砥柱。可如今海战无法迫退中原魏人,陆战又要受契丹、新罗、后百济南北夹攻,同样险恶重重...王公虽胆略过人,但这般形势之下,如若仍无法击退外敌,那主上又将如何处置您?”
“是啊!若不是主上酷厉残暴,我等又为何非要谋反?王公就算仍奉他为主,可终有一日只怕要被主上...那弓裔所害!何况王公慕唐风汉学,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句话,您也当然听过。
王公虽是忠信之人,可主上暴虐,又招致亡国大患,也势必要举义推翻暴政。也只有您取而代之,方才能保全我等舍命打下的基业!”
另一员骑将砂瑰也附和说着,众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王建带头发动兵变。而王建又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直到感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还是要陷我于不义!可是...我摩震国的确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紧时候,而主上悖道逆理,可叹兀不自知。我虽实无国君德行,但事已至此,为了我等打下的基业,以及摩震国治下百姓,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弘述、能山、白玉衫、砂瑰四员骑将,听王建终于点头答应愿带头举事,尽皆面露喜色,而一并伏拜行君臣之礼。王建看似是半推半就的答应发动兵变,可他脑子却转得飞快,心中也正寻思着: